一腳將腳旁的易拉罐踩扁，“渴～呸”，猛地吐口痰，我繼續往前走，留下一張“鐵餅”在可憐巴巴地躺著。是的，現在的我很煩躁，正手插褲袋，頂著個“大金毛”，恨恨地往前走著。

“媽的，我今天打牌又輸阿毅五十塊，真他媽倒霉。”摸摸空空的口袋，我想著怎么回家再要點錢。“那老不死的要是不肯給我，改日就把他的車推出去賣了，換個一兩百。”我叫張志，如今正值19歲，勉勉強強混日子。剛剛畢業的我沒能考上大學，一兩百的分什么都上不了，打工碰壁了幾次后，便索性跟著以前一起混日子的同學謝宏一起鬼混，整天一起打牌搓麻將，晚上就跟阿宏一起飆車，日子過得好不快活。要說這日子，稍有不足，就是明天晚上打牌打得起勁，那老頭便蹬著他那破三輪到處找我。那窮酸樣，真給我丟臉。

此時正值正午，太陽毒辣，不一會手臂，后頸上掛滿了粒粒的汗珠，我抬起手用衣領擦了擦，在心里咒罵了幾句，此時正好到家了。用力踹開鐵皮門，伴隨著的是鐵皮門那種特有的“嗡～嗡”聲，以及老頭隨之投來的目光四目相對，我并沒有看到他的神色與以往不同，大概是氣色上更虛弱了一些；還有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憂慮。“老頭，我最近又沒錢了，你再給我支點，我今晚還得喝酒呢！”緩緩放下手中在補的車胎，摩擦腰間臟兮兮的圍裙，“老頭”撐著凳子慢慢站起來，如我所料，又開始了他的“人生大論”：“整天就知道跟著隔壁的謝宏鬼混！成什么樣子！我還是你老子嗎！”“我愛咋樣就咋樣，你管的著嗎？你說就給不給吧！”“你！”我父親被我氣得上氣不接下氣，使勁咳嗽了幾下后，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，緩緩的拿出一個破舊的錢包，拿出一兩張紅票。這時我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錢包上，當然不是我在意那個破錢包，真正令我在意的是錢包里那隱約可見的十張紅票，此時，我腦海中便閃過一個大膽想法……一把奪過老頭的錢，我再次揚長而去，留下一個孤零零的身影，站在我熟悉而又生疏的院子里。

【資料圖】

我家并不有錢，應該是屬于一只腳邁過貧困線的那種，我父親也沒有什么本事，只是靠幫別人補胎修車，掙點小錢勉強糊口過日子。我父親以前是個很高大強壯的人，可自從我初中那時母親過世后便變得憔悴，對我管的也越來越嚴，我也隨著年齡的增長，變得越來越叛逆，動不動就跟他吵架。從今年算起，我已經是四年沒喊過他父親了。這個年紀的人總是容易只顧自己，自以為是，而又愚不可及……

拿了錢我又回到了阿毅的家——我們一幫兄弟經常喝酒打牌的地方。進門后，我發現原來這里的常客李恒竟然不在，還了欠阿毅的五十塊，我便提出了我的疑惑，阿毅接過錢往桌上一拍，大大咧咧地罵道：“那小子啊，今天中午不知道發什么癲，說什么要改過自新，還說動了謝宏，他現在也不來了。真的，個個都吃錯藥似的。哦，對了，他們還給你留了張紙條，在桌子上，你自己看吧！”阿毅家中并不缺少熱鬧，但空出來的兩個座位異常突兀，我的內心似乎某根弦被撥動了，一種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。

“一切都未遲，快回頭吧張志，現在回頭還來得及，不要像以前一樣了，改過自新吧”——李恒，謝宏。

打開紙條，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。猛地搖搖頭，將什么的都拋到腦后，我又加入了眾人。我們就一直這樣玩鬧著到了晚上，大家都喝了酒，但這并不妨礙大家飆車，以前謝宏在的時候，我是坐他的車，但今天他不在了，于是我便跟阿毅，開他新淘來的二手車。眼前這輛車，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，但酒力又讓記憶模糊不清。

熟練地點火，拉好檔位，我們便馳騁在公路上，這車車燈有點毛病，只剩一只車燈有用，且不怎么亮，能見范圍大約十米左右。車開的飛快，馳騁在這條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上，這時，啤酒終于開始顯威，肆意地釋放著酒力，我的大腦開始疲憊。

恍惚間，車前出現一團黑影，按理說這個時間段，這條路應該沒人了才對，我猛踩剎車，可是為時已晚了。汽車像鐵錘一樣狠狠地砸在黑影上，一陣巨響刺破耳膜，疼痛扎進全身，車翻滾出路邊，倒向一旁的樹木。在昏迷前那段，我隱隱看到了狐朋狗友們的疾去，以及依稀可見黑影是一輛三輪車，車上有個人，明明不知道是誰，可他給我的感覺卻是那么的熟悉……

我又重新回到那個院子。在住院時，我明白了那熟悉的感覺是什么回事，那畢竟是我血濃于水的親人啊！因為受傷，很多東西我鄰居大伯和舅舅都幫我處理了，我也錯過了見他最后一面的機會。李恒其實是我的表哥，住院的那些日子都是他和謝宏陪著我。通過他們，我也了解了一切，那些我之前從未在意過，了解過的東西。彼時的父親已是病入膏肓了，疼痛讓他徹夜難眠，但他一直瞞著我。賣掉小車竟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決定留下一筆錢給我。并且車子因巧合到了阿毅的手上，而父親特意更換的安全氣囊也恰巧救了我一命。李恒、謝宏也是不久前才得知我父親的病痛，出于父親的意愿沒有明說，而是通過紙條提醒我迷途知返，可那時的我又怎么懂得了呢？命運曾讓我們生疏的父子倆如此相近，而我卻偏要漸行漸遠……

只身站在院子里，淡淡愁緒涌上心頭。以前，是我把父親拋在院子里，現在卻是父親離我而去，四處張望，他的身影無跡可尋，忽如一陣秋風，帶起一兩片落葉，在這空空的院子里，我似乎懂得了父親那時的心情。我多么希望坐在三輪上的是我，多么希望安全氣囊前的人是父親，然而時間卻不能輪回，還是那張熟悉的椅子，卻已是人去椅空，仍是那份補好的胎，補胎人卻已不見了蹤影，我現在懂了，卻已經遲了……

在這段時間里，我體驗了人間冷暖，也明白了很多很多。我遲了，而你或許仍未遲，莫讓未遲成為已遲，所以請你好好珍惜，現在開始，未遲。

關鍵詞